忆中雪第3章 雪冷不及潭寒在线免费阅读
晚霞傍天。
林希言出了百花楼,不禁打了个寒战。
天冷依旧。
眼前,是陆陆续续收摊归家的商贩,是不时发出吱吱呀呀声的行经的马车,是炊烟袅袅的屋舍。
不知怎的,林希言有些愣神。
直至冷风钻入他的衣领,传来阵阵寒意。
林希言喃喃道“该添衣物了。
————
据说扬州城的县衙为了预防火灾,便依潭而建。
后来这潭水倒是用来扑灭过几次明火,但更多的还是作为县衙内的生活供水。
现如今,潭面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也便少有人来这了。
林希言一人独坐在潭边,不时地捡起地上的小石籽丢向潭面。
石籽在潭面的冰层上跳跃滚动,良久才缓缓停下。
东梓墨踏雪而来,在林希言身旁站定,开口问道“不知林县令找我何事?
林希言随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雪地,说道“东县丞请坐。
东梓墨瞥了眼林希言,有些疑惑地坐下。
刚坐下,那雪地的冰冷感,顿时让东梓墨长呼出一口气。
“等坐久没知觉了,便会好受些。林希言的话语从耳边传来。
东梓墨转头瞧去,发现林希言一直目视着前方,望着对岸。
东梓墨寻着目光瞧去,只见到了白皑皑的树丛。
东梓墨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林县令,你连续两天都跑去青楼这件事,已经压不住了,你若想安安稳稳地当好你的县令,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
林希言咧开嘴角道“这么说,这两天都是东县丞在帮我压消息喽?
东梓墨没有回答。
林希言话锋一转“东县丞,你不觉得这扬州城很美吗?
东梓墨淡淡地说道“见得多了,觉得也就这样。
林希言笑了笑,双手拿起身旁一块大石头起身,重重砸向近处的冰面。
“轰!
冰面应声而碎,溅起巨大的水花。
被溅了一身水的东梓墨慌忙起身,忍不住骂道“你在干嘛?
林希言转过来面向东梓墨,郑重其事地问道“东县丞,你觉得是这地上的雪冷,还是沾在身上的水冷?
东梓墨已然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林希言的话语打断。
“依我看,纵使这扬州城下再大的雪,也封不住这寒潭之冷。雪冷在外,潭冷在内。
东梓墨勉强平复了心情,一字一顿道“请直言。
林希言上前拍了拍东梓墨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消息呢,就不用刻意压了。哦还有,明晚我要在县衙设宴,你帮我叫些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来撑撑场面。
林希言说完,便迈步离去。
东梓墨一头雾水,望着林希言的背影,冷的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随着余晖渐渐消逝。
扬州城,要变天了。
————
月挂梢头。
百姓已悄然入梦,可衙署的大门却悄悄打开。
一个消瘦的身影跨过门槛,步入正堂,向书案方向作揖行礼,拘谨地说道“下官扬州城主簿周棋慕,见过县令大人。
书案之上,林希言手持羊豪笔,纸落云烟。
林希言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了手中之笔,看向来人,有些诧异“周主簿可有要事相商?
周棋慕直起了腰板,提高嗓门道“县令大人,你是一县之长,应当以身作则。而大人你终日不审公文,只顾闲逛青楼,成何体统,这样下去肯定会让百姓寒心的。
林希言伸了个懒腰,接着指了指一旁的木凳,不紧不慢地说道“批完的文书都在这,我顺带改了些县规,你拿回去落实一下。“
周棋慕这才发现那木凳上整齐堆叠的文书,使劲眨了眨眼睛。
林希言不禁笑道“白天我确实不在县衙,但我都是晚上办得公啊,至于青楼嘛,我会注意些的。“
周棋慕有些惊讶,他来之前早已做好心里准备,打算与这位花天酒地的县令,来好好口舌之争一番。可结果呢,这位年纪轻轻的县令不仅比自己想象的勤快,而且好似十分听劝。
周棋慕蹑手蹑脚地上前,抱起那一叠文书,就要离开。
“周主簿,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林希言的声音在衙署内悠悠回荡。
周棋慕转头瞧去。
不知为何,在恍恍烛光映衬下,那县令的身影。
略显高大。
————
拂晓时分,扬州城门口熙熙攘攘。
卓三踮着脚尖,不停地伸出头望去,看到的唯有人山人海。
卓三拍了拍前头一位大哥的后背,紧张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前面的大哥转过头答道没听说吗?一夜之间,那新来的县令连改三十七条县规!整整三十七条啊!
卓三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一个劲地往人群中挤着。
不知踉踉跄跄地挤了多久,终于来到城头下的公示板。
卓三已是满头大汗。
桌三迫不及待地凑近看去,就差整个人都贴到板上,他瞪大自己的眼睛,生怕错过了那纸上的任何一个字。
待瞧完最后一个字的笔锋,卓三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天真灿烂。
只是那眼眶早已有泪珠打转。
————
林希言照例去了百花楼,在路上想起了周棋慕的劝诫,但似乎那些话成了冬日的风,除了寒了些外,依旧是从左耳朵旁吹过,从右耳朵根吹出。
今日的百花楼热闹依旧,只是林希言找了一圈,也还是没有发现徐离的身影。
林希言有些纳闷,坐在原来常常与徐离闲谈的位置上,向老鸨要了壶热茶。
老鸨殷勤的亲自给林希言倒上了一碗茶。
林希言顺带问道“今个徐离公子怎么不在?
老鸨一听,突然哎呀一声,使劲地拍了下脑门,自责道“瞧我这记性!今早徐公子来过,说什么今晚有要事,所以要去采办些东西,托我告诉林公子你,今日他怕是来不了。
“无妨。林希言倚着栏杆,看着台下的舞女,不知在想些什么。
————
待林希言前脚刚回到衙署,一位衙役匆匆来报“大人!有一名男子求见大人,已经在门外跪了好久。“
林希言纳闷道“我刚来的时候,门口可没人呢?
衙役恭敬地答道“大人,他一直跪在后门。
县衙的后门不大,比起前门的宽阔高大带来的威严感,狭长矮小的后门以及门前石板的青苔,给人一种无人问津的感觉。
林希言快步走至后门,推门而出,伴随着木门的吱嘎作响声,林希言看到了眼前跪拜之人。
林希言赶忙将其扶起,柔声道“抱歉,今早不在县衙,让你久等了。
那名男子缓缓抬头,有些哽咽道“不久,一点都不久。
林希言领着这名男子进了衙署。
待林希言关上了门,那男子便一下子跪倒在地,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哽咽道“草民卓三,恳请县令大人做主!
林希言这次没有扶他,而是蹲在卓三的跟前,说道“但说无妨,我替你做主。“
卓三直起身板,但依然跪着,看着眼前面对着自己却放下身段蹲着的年轻县令。
这位中年男子居然如孩童一般,抬起手臂擦拭着眼泪。
随后,卓三讲起了自己的过往。
林希言作为倾听者,逐渐脸色阴沉。
······
淮南道江都府,一只鹰隼从高空滑翔而下,飞入一座高耸的楼阁,落在一名身着青衣棉袍的男子的肩上。
对坐在男子面前的一位正在低头研究棋谱的老人,淡淡出声“是扬州城的消息?
男子抬手拆下绑在鹰隼爪旁的密信,大致扫了眼内容,似笑非笑道“有意思,这扬州城县令一夜之间,改了三十几条县规,大多都是降低各种税收,好一个地方父母官。
老人听到后呵呵一笑,拿起一枚黑棋细细观摩,漫不经心地说道“心系民生是好事,可是一县之地的税收可降,这朝廷的税赋可不会降半两。往年扬州城的税收可都是勉强跨过朝廷的那条税赋红线,如今自降来源,这少的钱可不是一点半点。
男子补充道“更何况,咱们都知道扬州城那些个破摊子。这个强出头的年轻人,怕是要吃瘪了。
说罢,男子伸手捏起一枚白子,望向了面前还未落下一颗半子的棋盘。
老人摸起自己的山羊胡,若有所思。
男子瞧见老人这番姿态,故作怀疑道“莫非祁老对于之前与我的赌约,有些后悔了?
老人摇了摇头,抬手落子棋盘。
那枚黑子,在本来空无一物的棋盘上。
略显突兀。
“老夫再加一个赌注,你敢不敢接?老人平淡地说道。
男子微微挑眉,笑意匪浅道“如果我不接,岂不是要让祁老笑话?
见没有下话,老人抬头笑眯眯地看着男子,坦然道“无妨,老夫可没那么小肚鸡肠。
男子思索一番,随即说道“那请恕我冒昧,如果我赢了,便请祁老坐镇这江都府三个月,如何?“
老人乐呵一笑,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之前听闻江都府中收藏着一把名剑,倘若此局老夫胜了,可否借剑三月?
男子爽快答应“成交!
男子手臂垂落,白子入盘。
棋局已始。
男子肩头的鹰隼忽然振翅而起,划空远去。
嘹亮的鹰蹄声响彻云霄。
直上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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