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叶青霖的妹妹来了
翌日清早。
削薄破旧的窗帘刚刚透进一点光,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便准时响起,又很快被按掉。
屋里悄悄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洗漱声。
秦雅萍轻手轻脚地坐在炕边穿鞋。
安静洗完脸对着脸盆架正上方挂在墙上的小圆镜抹雪花膏。
白玉桃昨晚吃了药,夜里睡得还算踏实。
她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唔,嗯的声音,睡梦中感觉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白玉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秦雅萍正在摸她的额头。
“玉桃,你烧退了。
大队长给你批了两天假,接着睡吧,好好休息休息。
秦雅萍给她掖了掖被子。
安静将水壶斜挎在肩上,把桌上的劳保手套揣进裤子口袋,扭头看着躺在炕上的白玉桃,“桃子,热水瓶给你灌满水了啊,茶缸子里给你晾了半杯凉白开,你好好歇着,别忙活,一会儿等我们下了工回来做饭。
白玉桃转身趴在炕上,两手托着腮帮子将脑袋从被窝里支愣起来,她看着秦雅萍和安静,眯着眼睛开口道“辛苦了,等我好了,你俩一个月挑水的轮班我都包了。
挑水是个辛苦活,城市来的知青都是用惯了自来水的,没人愿意挑水。
大伙都是每人一天轮着来,谁有额外需要再自己去挑。
“你要乐意挑,你帮萍萍挑,我不用,我比你俩力气大。
安静对着镜子又紧了紧耳边的两个小辫子,随后摸着脸皱了下眉头,“唉,这脸好像越来越黑了。
“我也不用,玉桃你别跟我们客气。
秦雅萍在军绿色褂子外边戴上两只藏青色的套袖,隔着被子拍了拍白玉桃,“你好好休息,我们先上工去了。
“嗯,你们快去吧,勤劳的姑娘们,白玉桃又重新翻过身,把脖子缩进被窝里,蹭了蹭道,“我要独自享受难得的假期了。
嘿嘿啊,真气人,萍萍我们走,出去劳动锻炼身体,安静翻了个白眼,拉上秦雅萍往外走,不忘把门轻轻带上,“让这家伙在炕上躺着把脑袋睡扁。
白玉桃身体还很虚弱,合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己经到了早午饭得时间,大家都从地里上工回来了。
白玉桃听见动静马上起床下炕,一开门,却小小惊讶了一下,“侯队长,您怎么来了。
回来的除了秦雅萍和安静几个女知青外,还有大队长侯永强,跟在侯永强身后的还有一夜没回宿舍的刘翠红以及一个看着有点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小姑娘。
“白知青,身体好些了吗?
白玉桃立刻点点头,“谢谢大队长,我好多了。
随即又马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仰起一张还略带苍白的俏脸说“地里活那么忙,我一会儿吃完饭就能跟大伙一块去上工了。
侯永强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能好好劳动,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白玉桃心中窃喜,嘻嘻,她就是客气客气,还好队长没当真,她才不想下地上工。
不过她随即微微低头,一脸愧疚的样子,右手捻着左手的食指,说“对不起,侯队长,我给咱们黑土大队拖后腿了。
觉悟要高,话要说到位,样子要做足,这些她都懂。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可是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好榜样,等过两天公社开会时,我就把你的英勇事迹报上去,帮你申请奖励。
“大队长过奖了,这不算什么的。
当时是谁看见都会去帮忙的。
白玉桃抿着唇故作谦虚道。
“白知青就不要谦虚了。
侯永强笑道,然后稍稍侧身,让身后的小姑娘上前来,介绍道,“白知青,这是叶凌霜。
就是你昨天救的那个叶青霖的妹妹。
“你好。
白玉桃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姑娘比她矮一点,大约一米五几不到一米六的样子,两条黑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唇角微弯,笑意吟吟的。
她上面穿着件黄绿格纹的翻领上衣,腿上是一条深棕色咔叽布长裤,脚下蹬一双深绿色解放鞋,手里提着一只草编的篮子。
她下乡以来很少见到衣着这么干净的孩子,尤其长得也漂亮,不由得眼前一亮。
“白知青好。
叶凌霜弯腰鞠了一躬,“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大哥,这是我妈妈让我给你带的礼物。
说着把便把篮子递给白玉桃。
白玉桃低头一看,篮子里放着一网兜鸡蛋,大约二十来个,还有一罐麦乳精,一包水果糖,和一包桃酥。
这些东西在几十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不算什么,要在那时她肯定不犹豫就收了,可现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着实不便宜了,而且还很不好买。
“不用,我就是举手之劳。
这些东西太贵了,你留着自己吃。
她救人时还真的没想过要什么报酬,就觉得人命关天,能帮就帮了。
虽然她真的有些嘴馋了。
“姐姐,你收下吧。
我妈嘱咐我了,让你一定得收下。
她正在医院照顾我大哥呢,走不开,这才把任务交待给我,我要是完不成任务,我妈回来会说我的。
叶凌霜把白玉桃递过来的篮子又推给白玉桃,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侯永强说,“侯叔叔,你跟知青姐姐说说,让她收下。
侯永强笑着拍了拍叶凌霜的肩膀,转头对白玉桃说“白知青你就收下吧,别叫孩子为难,你救了青霖一命,这是青霖妈的一番心意。
见叶凌霜坚持要给,而且侯永强也发话了,白玉桃也不再推辞,只好收了下来,“好,那我就收下了,她歪着脑袋看向侯永强身后的叶凌霜,笑着说“谢谢你,也帮我谢谢你妈妈。
叶凌霜见白玉桃把东西收下了,这才高兴地从侯永强身后又钻了出来,上前一步,笑嘻嘻地说了句“不用谢。
随后侯永强回头看了一眼刘翠红,朝她示意,“刘知青,来。
只见刘翠红低眉顺眼地小步走过来,完全没有昨晚嚣张泼辣的模样。
“玉桃,雅萍,安静,对不起。
说着刘翠红还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我昨晚就是上工回来太累了,说话态度不好,我跟你们道歉。
侯永强听了点点头,倍感欣慰,昨晚这个刘知青跑到他家里一通诉苦,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老知青李娟跟过来在旁边连说带劝的,也不管用,死活不肯回知青点,结果晚上跟他媳妇一个炕睡的,害得他去跟他三个臭小子挤一个炕,一个晚上被他小儿子踹了好几脚,早起上工时脑瓜子还嗡嗡的。
要说还是他媳妇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做得思想工作,今儿早晨终于想通回知青点了。
真是谢天谢地,要是在他家多住几个晚上,他可遭不住。
“白知青,安知青,秦知青,你们和刘知青一样,都是响应号召一起下乡建设的好同志。
同志之间有点小摩擦在所难免,但都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咱们得志向是一样的嘛,对不对。
一些小事都可以互相谅解的。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我还能回来住吗?
刘翠红说得小心翼翼,楚楚可怜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白玉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好假,好想吐。
安静则是真的白了刘翠红一眼,“你别跟这可怜兮兮的啊,我们没不让你住,是你自己要走的。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平时你们三个就总待在一起,很少跟我说话,干什么都不带我,我……打住,白玉桃抬手阻止她继续装蒜,“今儿当着大队长的面你怎么不横了,平时你可不这样。
你这意思是我们孤立你呗。
秦雅萍在旁边听不过去了,小圆脸儿一绷,开口道“刘翠红同志,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吃饭时比我们吃得都多,做饭时却总找不着人影,来了一个多月,你挑过水吗?
每次轮到你不是说肚子疼就是说腿疼,我们谁没帮你挑过?
“你经常偷着用桃子的香皂和雪花膏,安静接着说,见刘翠红要开口否认,马上说道,“你别不承认,我都看见好几回了,还有萍萍的红糖,你也偷摸地泡水喝过。
我亲眼看见的。
至于我的东西,什么少了,什么动了,我心里也清楚。
一提起刘翠红用她的东西白玉桃就生气,指着自己的头顶让侯永强看,“大队长,您看,我以前头上从来没有虱子的,刘翠红天天拿我的梳子用,把我都给传染了。
就这还说我们欺负她,她不欺负我们就不错了。
“玉桃,你昨天把咱们的水桶弄丢了一个,还没给个说法呢,这一个水桶怎么够用呢。
“桃子是急着救人,没顾上,水桶才漂走的。
秦亚萍替白玉桃争辩。
“救人是没错,可是水桶丢了一个耽误大伙挑水了也是真的啊,我是胡说吗?
刘翠红不依不饶。
安静斜眼“切了一声“水桶没丢的时候也没见你挑,刚丢一天就显你积极了。
……又吵起来了,这些个女知青,真是……侯永强太阳穴首突突,刚刚变小的头又迅速涨大。
“队长,让刘知青和我们住一屋吧。
这时李娟的声音仿佛一道天籁流入侯永强耳中。